□ 曼古喬
我最愛的一個詞語,叫“重逢”。入秋的時候,有個朋友感慨,“一轉眼,我竟與好多人,見了最后一面”,我先是一驚,繼而想到,幸好還有“重逢”這個詞,只要我們愿意,想見的人還是可以再見的。
上學的時候,我很喜歡幾何,所有幾何圖形里,又最愛圓形,因它起筆和落筆的點,能以最快的速度重逢。我常常把大大小小的圓疊放在一起,組成各種新圖案。總歸在我心里,無論圓形如何排列,都是完美的。
我想,如果思念有形狀的話,那一定是圓形的,真正相互掛念的人,總要在這個圓形的軌道上不停地重逢。艾青在詩中說,“我的思念是圓的/八月中秋的月亮/也是最亮最圓的”。那樣的月圓之夜,我們能想起什么?中秋將至,月亮總將自己的臉修飾一番后才出門,走著走著,就停在了我窗前。舉頭望明月,我想起了故鄉。月是故鄉明,月也是故鄉圓。
在我的印象里,中秋之夜的月亮總是棲息在我家院子里的大樹上,一根樹枝像一只手,托著月亮,讓月光聚焦在我家院子里,讓它獨自為我家照亮,我甚至會有些自私地想把月亮占為己有。中秋之時正是收花生的時候,院子里堆放著一米來高的花生垛,有月光照著,沉甸甸的果實清晰可見。我們圍著花生垛揪花生,聽父親母親回顧他們小時候的趣事,笑聲時不時地在院子里回蕩。我抬頭望見樹上的月亮,仿佛聽見它也笑出了聲。
母親從揪好的花生中挑揀些飽滿的,洗凈之后上鍋煮,放些桂皮、香葉,再添點調料,不一會兒,香味就從沸騰的汁水里散發出來了,勾起一陣陣饞意,我們哪還有心思揪花生,腦海里只裝得下那一輪大月餅,只想早點過中秋節。父親停下手中的活,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,把雙手擦干,搬來一張方桌,放上蘋果、餅干、麻糖和一個大圓月餅。父親對著月亮念一句“人壽年好,五谷豐登”后,就開始分月餅了。
月餅里豐富五仁餡料是最饞人的,一刀切下去,聽到“咯噔”一聲,那一定是切到了餡里的冰糖。用小手接過父親遞來的月餅,我們輕輕咬下去,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哪一口會咬到冰糖,就像吃餃子吃到了幸運幣一樣,“咯噔”一聲,好運降臨。那種甜甜的驚喜,留住了我們整個童年過中秋節的快樂。
年少時最美好的事莫過于與家人在一起,任何團聚的節日都沒有錯過。在古老的風俗里體驗節日的儀式感,獲得最樸實的傳承。親情,在澄澈的月光里滌蕩得愈加純粹,散發著人間煙火里的溫情。
如今,我在月光下想起許多往事,想起一些很久未見的人、沒再返回的地方。如果思念是圓的,你的想念正好也是我的想念,那么,我們終究會重逢。